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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书为友:不同视角下人性面面观——福克纳《喧哗与骚动》
不同视角下人性面面观——福克纳《喧哗与骚动》
文/林晨
编辑/淑军
在《喧哗与骚动》之中,作者将叙事时间切割成四个重要的时间节点,并将叙述视角分派给四个不同身份的人,以其来寻求时间与空间的某种特殊联系。在过去与现在的错乱、傻与疯狂的迷离中康普生家族的黯然没落,傻子班杰明更像历史的旁观者,偶然在旁发出哼哼的呓语,却从未能关注四周灰尘的漫布。全书围绕着凯蒂作为一个南方没落贵族的叛逆,家中三个兄弟对其行为展开的行动。书中的多半行动是围绕着叙述者的思维来进行演变的,断断续续的片段式的发展脉络作品充斥着阻碍与隔离。正是这种阻碍与隔离使小说在话语层面表现出一种话语的错乱,各种喧哗的声音飘荡在四周,令人猝然。
傻子作为历史的第一见证者,他并不具备见证历史的作用。以傻子的视角去观察整个家族,他具有常人不曾具备的敏锐和洞察力。所以他看见的,可以说真实的,也可以说只是他看见的。班杰明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在康普生太太发现自己小儿子是个傻子之后将他的名字改成《圣经》中的人物。在这里又牵扯到了信仰问题,按理来说身为白人的康普生太太应该是一个虔诚的圣徒,但她对于上帝是小心翼翼的埋怨的,甚至在后面《圣经》只是她装点信仰的一个工具,掉到了床边都懒得费力气将它拾起。反观康普生家族的黑人家仆迪尔西,对于信仰万分的虔诚,她虽然卑微,但始终勤劳善良,在一次教会活动中竟无意识的说出了信仰的真谛——“我见到了始,也见到了终”。仆人迪尔西使整个家族在另一种层面上得到了救赎,但家中的其他人还并未真正意识到神性的光辉,他们疯狂的渎神,自杀的自杀、逃跑的逃跑、敛财的敛财,他们丢失自我,所以他们都活在一个巨大的痛苦之中而不自知。
班杰明作为一个“被阉割”的傻子,基本上已经失去了人的需求,一是智慧的需求;二是性的需求。但这两种需求的缺失都是在他无意识的状态下被迫造成的,这种被迫亦是康普生家族对于人性的一种残忍抹杀。在这种角色及其环境的设定下,班杰明几乎可以看成是一个看见与传达的工具,他尽力的在还原他所看到的记忆,但身为一个傻子的他却永远无法去弄清楚那些事情所代表的内在含义。同时作者还赋予了这个傻子一种特殊的天赋,像是类似于神谕的东西。班杰明常常能在一种混沌之中预见事物,傻子视角下的世界是各种气味的不断拼凑。他的感官有种超出常人的天赋,这种感觉通常是作者用其来表现家族与时代突变的报警器。在他的意识之中,他的回忆通常是与他的姐妹凯蒂联系在一起的,从小凯蒂给予他无限的爱与耐心使班杰明对于凯蒂有种超出寻常的依赖,所以往往一个很小的事物都能使他联想到凯蒂和她身上弥漫着的忍冬的味道。由于凯蒂在后面很早就嫁人离开了家,所以班杰明的回忆往往停留在他们小时候,由小时候的一切趣事在接连中牵扯出了这个家族曾经的辉煌。这种辉煌在傻子的回忆中又显得极为的不真实,所以后面作者又分别补充了三个人的视角(昆丁视角、杰生视角、作者视角)以使得故事完整真实可信。
故事为了保持其应有的连贯性,在内里埋藏了一根看不见的线,以这根透明的线来维持故事的基本。说到这里想必大家都应该有所了解,《喧哗与骚动》中的那根线即康普生家族的女儿凯蒂。凯蒂无疑是康普生家族不想提起的耻辱,与男人私通失去贞洁无论哪一个都并不隶属于一个淑女的作风。在守旧的昆丁眼中这无疑是不能够接受的,于是昆丁在凯蒂怀孕的时候甚至跑过去和他父亲坦白说是他和他妹妹乱伦。昆丁的这种行为是悲壮的且是具有神话属性的,他宁愿相信这种结果是兄妹乱伦,也不愿意接受是凯蒂的堕落。在希腊神话之中,乱伦作为一个原始主题,体现的是一种由兽性向人性转变的一种过渡。
昆丁作为一个继承了南方传统思想的贵族后代,将不贞看得比兽性还重。同时他向康普生先生坦白之时,无疑将这件无意义堕落的事情引向了有意义的毁灭,为其创造了悲剧的产生条件。昆丁在妹妹的事情上陷入了无尽的矛盾,并极力想走出这个矛盾,于是他选择自杀。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股浓郁的道德力量在阻挡着这个时代,昆丁并不单纯是为了自己悲惨的妹妹而自杀,更是为了殉道,他在做这个时代的殉道者——对于家中不断变卖家产来维持其贵族的基本形态甚至变卖最后一块土地来送他上哈佛而感到不齿;为家里人为了掩盖凯蒂的不贞而顺便找了一个伪君子结婚而不齿;为这个时代顺其自然划分出来的三六五等而不齿。在资本主义的潮流滚滚地的朝前发展之时,康普生家族还固执的保留着固守土地的暮年观念,而昆丁在新潮流与康普生的血液传统之间来回挣扎,最终以一己之无知来抵抗时代的先知。在自杀之前,他曾狠狠的将自己的一块手表摔碎,用以来消解时间的意义。手表只能将时间禁锢而不是让时间流逝。在这里昆丁好像又变成了福克纳的一个化身,他用这样的方式来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把时间切成一块一块比玻璃渣还碎的细末。因为数字和时间并不能真正代表时间,唯有自我的感觉才是对时间流逝的有效验证。关于昆丁,在他的思维之中有守旧的一面但又流动着诗人的诗意,在他的思维意识中常常涌动着思维与故事时间的停滞,这种停滞好似一个一个慢镜头展现了一种超现实的浪漫与寂静的澎湃。
流淌着自私血液的守旧白人杰生与流淌着善良血液的黑人迪尔西之间形成两种对立的态度,正是这种态度凸显出了康普生家族没落衰败的必然原因与经济飞速发展中人性的异化。杰生一直记恨着凯蒂的丈夫未给他提供那份银行的职业,当凯蒂将她的私生女昆丁送往康普生家族时,杰生一直克扣凯蒂给昆丁的钱以作为自己的补偿,最后昆丁偷了这笔钱(昆丁不知是她自己的钱)与人私奔。在杰生心目中,钱比一切都要重要。在南方守旧的家族中,从康普生先生开始他并不谋划生意只是依靠着不断卖出祖先的土地来维持自己贵族的体面,到了杰生以后,这个家族已经落败得不成样子。一个被阉割的傻子、一个常年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一群年迈的黑人家仆和一个衰老的房子,昆丁作为一个年轻的女性感觉自己待在一个坟墓里,与死人无异。他们最可怕的并不是时间流逝下衰老的痕迹,而是属于康普生家族腐朽守旧一代又一代流传下来的血液。在小说中多人的记忆与多个时间的记忆混杂在一起,死亡的故事也掺杂在其中。从不懂死亡到必须死亡,显然杰生只是死亡坟墓的序曲。仅有的一点钱财使他对于金钱疯狂追求,远离了人所应该具有的本来面目,变得可惧可恨。
再看一直跟随着康普生家族的黑人家仆,他们亦是一代一代的流传。他们虔诚,他们勤劳,他们同时也受尽磨难和白人的歧视。他们是历史的受害者,但同时他们也是历史的赎罪者。最后的视角是作者的全知视角,主要围绕着黑奴迪尔西的活动展开。黑人在美国历史上是一个伤疤的存在,这个角色越是忠诚、善良、美好就越是揭露出白人对于黑人这种非人歧视的罪恶。而作者福克纳作为一个美国白人,在深知历史的罪恶之下,对于黑人采取赎罪的态度。他的赎罪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首先是赋予黑人神赐的寓言,他们能很快的预知康普生家族种种的不幸与死亡,弥补了在现实生活中白人总是认为自己的智慧比黑人高一等的看法;其次是黑人身上所具有的白人不曾拥有的美好的品质和充足的生活。在小说中,迪尔西一天都在围着这个家族打转,但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负担,反而在劳动中哼起了赞美诗;反观康普生太太,在一个不能见一丁点光的房间里,头上戴着附有樟脑丸的头套,成日成夜的摊倒在床上,像极了一个僵尸傀儡。她虽然富有(也许是曾经富有),但她的内心是空虚寂寞的,一生都活在封建守旧的痛苦之中。
初读这本小说,思维是混乱和飘逸的。读者的心理亦随着小说叙述视角的改变而改变,读至班杰明,笔者亦变成一个痴傻之人;读至昆丁,笔者亦内心矛盾困惑;读至杰生,笔者仿若一个疯狂汲取金钱的市侩小人。其中种种人生,种种人物嘴脸,随着作者全知视角的展示,仿佛这繁华人间的一场深刻闹剧,弥漫着的是种种喧哗与骚动的呓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