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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书为友:嘿!你看,鸟儿飞走了
嘿!你看,鸟儿飞走了
文/胡婉婷
一如从前,我对一本书的喜爱,常常始于我对它的名字的喜爱。我喜欢这本书的名字,“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它充满诗意,本身就蕴含着无尽的呼唤,夹杂着隐秘的渴望,藏着我们这个年纪该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是一个因为受教育而走出大山的外国女性写的一本自传:塔拉·韦斯特弗自小生活在一座大山里,围绕着她的是父亲的废料厂和母亲的工作。受家庭影响,她相信学校和医院都是害人的地方,认定世界末日会来临,以为眼前的一切就是全世界,眼前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她为此感到无比光荣。可人生逐渐发生转折,她好像在转折中看到了更好的未来,于是她拼命地摆脱曾经最好的一切,冲向新的一端——大学,她直接去上大学了!渐渐地,她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生活,怀疑父亲过去的教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继续读书,也许是为了和过去有个更为清楚的界限?可她又不能同现在融为一体,当她在餐桌上看到那些衣着清凉的女同学们时,她下意识地想到哥哥肖恩曾经对她说过的那个词——“妓女”。那个时候的她是多么的脆弱!面对家庭的残暴和学习的迷茫时,她委屈、负气,她苦苦挣扎,跌跌撞撞,一身狼狈,只觉得自己满身恶臭。
终归是她的际遇,我想,那一天一定是她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因为那段来自克里博士的话:
“决定你是谁的最强大因素来自你的内心。”他说,“斯坦伯格教授说这是《茶花女》。想想那个故事吧,塔拉。”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声音洪亮,“她只是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伦敦人。直到她相信自己。那时,她穿什么衣服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晚,塔拉·韦斯特弗像做了一场大梦醒过来一般,梦醒了,她成了一个全新的自我。故事到此结束了,但她的人生还在继续。我想,已经找到自我的塔拉,一定会飞得更高更远。
读完塔拉·韦斯特弗的故事后,我想起了埃莱娜·费兰特的“那不勒斯四部曲”,想起了主角之一莉拉。极富天赋的她面对不能读书、只能屈于一方小角落的困境时,是有多么的倔强与不甘!她一生都在挣扎,想要消失在那不勒斯城。最后,她真的消失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很想遇见她,抱抱她,轻轻地问她:嘿,莉拉,逃离的感觉怎么样?我也想遇见另一个主角埃莱娜,那个曾极力想要摆脱莉拉影子的埃莱娜,我想微笑着诚恳地告诉她:嗨,埃莱娜,恭喜你了!
我深爱这三位女性,她们在成长历程中都曾面临困境,她们不断地抗争,最终都获得了巨大的改变。我最喜欢莉拉,因为她是少有的天才,具备绝大多数人不会有的极强的创造力与破坏力。她一年级就凭自学学会组词,六年级就写出让老师暗叹连连的小说。后来,她没有机会继续上学,但她自学了希腊语、跳舞等等让在上学的埃莱娜无法企及的技能。莉拉让我第一次认识到贫穷在女性身上的可怖面孔,因为贫穷,她只能自学。她曾为上初中付出过被父亲丢出窗户、断了一只手臂的代价——那可能是一个六年级女孩受到的最严厉的惩罚。即使后来的她成为了香肠店的老板娘,她仍旧是一只困兽,与整个灰暗的那不勒斯为敌。
塔拉·韦斯特弗曾经是一只井底之蛙,她被父亲和哥哥的威严吓得以为世界上唯一美好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巴克峰家庭。上大学后,面对外界事物的种种冲击,她先是自我安慰,后又沾沾自喜,再到无法适应、痛苦不堪,经历了一个艰难的蜕变过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埃莱娜和塔拉·韦斯特弗很像,不过她的贫穷不仅源于家庭,也来源于莉拉,她不害怕来自家庭的打骂与吵闹,她只关注莉拉身上拥有的和没有的。从小学到大学,她一面与莉拉保持友谊,一面暗战。在她看来,莉拉永远光芒四射,拥有一切,她竭力想要活成莉拉的样子。
看着她们,我感到深深的痛苦,为她们的遭遇,为人生的无奈。直到莉拉消失在那不勒斯、塔拉·韦斯特弗大梦初醒、埃莱娜丢掉莉拉的日记本,我喜极而泣,她们终于找到了自己!我无法不为此而流泪。
我清楚地记得高中时,一个朋友领我去学校的西山——这山是学生们偷跑出校的小道,我们不逃校,我们只是想去看看她口中神秘的东西。我们爬到了山顶一块平坦的空地,面朝西边,我以为她带我来看落日。那天的落日很美,我至今还记得,它浓烈如朝阳,金黄的日晕向四处张扬,好像如来佛祖身上的护体金光,佛祖现世一般耀眼。那是向来不怎么品得出自然之美的我见过的最美的黄昏。朋友问我有什么想说的,我朝她笑了笑,说暂时想不到。她看了我一眼,转头向夕阳喊话。她喊了什么,我已记不得,我只记得,敏感的我追随着她,双手圈成喇叭状围着嘴巴,不再顾及可能被底下路过的同学们听见,用力地呐喊:“嘿!我要赢!”这代表什么?我无法解释,这或许是我的潜意识,我第一次将它袒露在太阳底下。
时隔一年,我遇到了塔拉·韦斯特弗、埃莱娜和莉拉,我与书中的她们年纪相当。但我不是莉拉,我只会是塔拉·韦斯特弗或埃莱娜,我们都没有天赋,都曾在最初的十几年里陷于物质上或精神上的贫困,而又都凭借着同一样东西有所改变。这样东西名为“教育”。因为它,塔拉·韦斯特弗站在巴克峰上大喊“飞出去了啊”,埃莱娜转过身、对背后的隧道放肆地喊出“再见”。
此时的我,一心渴望回到西山的平地上,回应十八岁时的豪言壮语:“嘿!你赢了!”